2009年1月11日星期日

感谢党,终于治好了我的失眠症

这段时间我一直失眠。如果没记错,好象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的。这中间用过各种治疗方法,包括数羊数牛数猪这些被卫生部承认的方式,可还是不见好转。问题的原因其实我自己很清楚,就是心事太重,拿不起放不下的总在心里纠缠着。

第一次失眠就是因为白天偷偷把同学的椅子撤走了,看着他摔得五体投地我相当的开心。这在当时显得特别低级趣味,所以到办公室里我被高尚的班主任塞进了桌子底下。如果事情到此结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同学摔得半小时不敢坐着,老师气得半小时干不得别的事情,我在桌子下用半小时来惭愧,谁都没耽误谁。

问题出在后来的那份检讨书上——我是个特别追求完美的人,觉得一直默默无闻的自己突然有个机会要在全年级被大力推广,该是何等荣耀。所以那天晚上我就睡不着了,比翻来覆去要严重得多,心想这么好的机会不出人头地一把实在对不起桌子下的那截时光。我妈看我深更半夜爬起来奋笔疾书感动得不行,说给你弄个荷包蛋吃吧。说实话那之前她没给过我好脸色,于是我受宠若惊,说你要弄就多弄几个成吗省得我天天惦记。

印象中后来的作文基础就是从这时练就的,确切的说法就是在那几个荷包蛋的鼓舞下才有了长足的进步。可是从这以后我的确不容易睡着了,心里总装着白天的事情,比如刘老师的裤子为什么一腿长一腿短,比如音乐老师的假发好象戴歪了,比如骆强的压缩饼干到底藏在哪了等等。好在失眠没真正影响到我的成长,因为上课的时候我总能把睡眠补回来——能睡一分钟是一分钟吧,每天放学的铃声一响,我都会准时起床,精神抖擞的回家。

不过失眠到后来开始变得痛苦。高中时我的座位被排到最后,据说是按学习成绩排列的。我非常不满,连续几个晚上辗转反侧,心想我上身本来就短,这样坐在后面被那些上下比例失调的同学挡着不更学不好吗?再说全班48个人,我排第41也不算最后啊,为什么要放在最后一排呢?
可这些不快乐的情绪很快就化解了,当赵大脑袋满脸坏笑的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推子,我激动得手脚发颤。老师是不屑于到后面来的,她们只愿意盯着前5排的同学念叨。于是我们就席地而坐,剪起头来,同时没忘了把陈友的围巾拿来盖在肩膀上。当时正上演一部电影《珍珍的发屋》,里面女主角和阿明的技法成为我们学习理发的最好教材。对了,我在前面说过失眠让我痛苦。的确是这样。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不得不反省,王军的鬓角剪短了,小玉的刘海剪得像谢顶,最难过的是把赵大脑袋理成了盖儿头——那节课有些紧张,老师一反常态不断往后面眺望,导致我不小心在他的后脑勺推出了一道沟渠。赵大脑袋至少有两个礼拜不跟我说话,可老师们却很是兴奋,说做为一个要求上进的男中学生,都应该理这种朴素干净的发型。

夏天到来的时候,我的失眠更严重了,高考的前夜我双目炯炯的盯着天花板,不知道这以后的命运何去何从。好不容易进入梦乡,却梦到自己被监考老师揪出了考场。不夸张的说,我是带着这身冷汗迎来了那个黎明的。结果可想而知。

后来对失眠慢慢变得习惯了。很多事情不提也罢,或许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吧。有朋友说我之所以喜欢怀旧并沉醉于回忆,说明老了。是吧,我也承认自己的确老了。小时候不愿意吃的菜,现在喜欢吃了。小时侯不愿意说话,现在说得非常熟练了。年轻时不喜欢看的书,现在慢慢喜欢了。我现在的床头放了好多书,睡不着的时候随手抽出一本。不得不说,每每在阅读的世界里,我才发现自己虚度了多少光阴,浪费了多少年华。

前天晚上为了纪念王小波去世十周年,我重新翻出他的黄金时代,只看了《似水流年》的第一句“岁月如流,如今已到了不惑之年”,眼泪就下来了,我相信这眼泪不是为他流的,毕竟对我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。我想我是在感慨生活的不容易,感慨自己一路失眠着从追求完美的少年变成麻木不仁的中年人。如你所知,晚上这么心事重重的真是灾难,尤其因看书引发出种种感慨更让我无法忍受。列宁说“有些书是用来枕头的,有些却只能垫脚”,可我真的懊恼为什么没人发明能催眠的书呢?于是坐起来对妻子说,把书都搬走吧,以后宁可睡不着也不看这玩意儿了。

事情到此本该结束,可她昨晚塞给我一叠厚厚的打印稿,说你今晚再睡不着就读这个吧。我接过来一看,居然是她从网上下载的“刻苦钻研、与时俱进,自觉做党的创新理论学习者”的方永刚事迹。后面的话说多了过分,我只交代一个结果,那就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,直到昨晚我才睡了个好觉。

——写于07年4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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